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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变魔术的洋教授:我就俩爱好,一个是化学,一个是中国

2020-12-04 09:38

北京日报客户端

记者:牛伟坤

在洗洁精里加入神秘液体,彩色泡泡便腾空而起,待缓缓落下就成了孩子们眼中“大象的牙膏”;将双氧水倒入烧瓶,白色的烟雾团团冒出,像是让人许愿成真的阿拉丁神灯;白水中倒入颗粒,一场瓶内“流星雨”让人过足眼瘾……

用手里的瓶瓶罐罐给孩子们变出这些“魔术”,是“洋教授”戴伟最享受的事情。在他看来,每一场“魔术”,都是在撒下一粒种子,终有一天,科学的思维将在孩子们漫长的成长岁月里生出枝枝蔓蔓。

来华24年,老外成了中国通

不打磕巴的普通话,偶尔还带点“儿化音”;一句话结束,习惯性加上“嘚嘚嘚”的口头禅。如果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你很难猜到,戴伟是个英国人。

“我用拼音打字的速度比有些南方朋友都快。”微信聊天、移动支付、淘宝购物……1996年来到北京化工大学成为外籍教师,不知不觉24年过去了,戴伟俨然已经是个中国通。

但要说起与中国的缘分,却远不止24年。

“十多岁的时候,我就有两个爱好:一个是化学,一个是中国。”

对上世纪70年代的英国人来说,中国像是一个黑洞,充满了神秘与未知,吸引戴伟的正是这份新奇。他自嘲自己是一个“非典型英国人”,不喜欢保守和稳定,喜欢每天都有新体验,每天都有新发现;而中国恰恰满足了他“探险”的愿望。

所以,少年时代的戴伟就通过中国驻英国大使馆订阅了《北京周报》,从这扇小小的窗口中一窥中国这个充满神秘的国度。至今保留在英国家里阁楼上的一摞摞杂志,和他一起见证了中国的变化。

1987年,第25届国际配位化学会议在南京召开,这是化学领域的一次国际盛会,每两年举办一次,已经在英国埃克塞特大学从事化学教学和研究的戴伟受邀参会。“1985年,在希腊举办的24届大会闭幕式上,就宣布了下一届大会的举办地,那时我特别兴奋。”油墨纸页中的画面终于要在他眼前成为真实的生活场景。这一刻,戴伟等了十多年。

没有便利店、五六点钟就关门的国营饭店、贫乏的物资……陌生的大陆让戴伟学会的第一句中文就是“没有”,但是在戴伟看来,这些不便与他遇到的善意和暖意相比,不值一提。

会议结束,虽然不懂中文,但是戴伟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启上海、杭州自助游,期待着以自己的脚步丈量这片新土地。得知这一消息后,第25届国际配位化学会议的副主席、南京大学化学系副主任陈懿花了一下午时间,联系当地的朋友,帮戴伟协调住宿,并要到能说英文的老师的电话,让他可以随时求助。

这让戴伟非常感动,“我不过是一个年轻学者,陈老师学术地位那么高,工作也很忙碌,但是却愿意花时间帮助我。”中国给他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好客。

此后10年,戴伟每年都会来到中国,参加学术交流活动之余,也游遍大江南北,人生与中国产生了越来越深刻的链接。

1996年,为推动与北京化工大学的合作项目,戴伟决定直接把家搬来中国。这个决定对从未到过中国的同事、朋友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质疑声不绝于耳。

戴伟却很坦然。

“如果是在1996年才第一次来中国,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正是因为在此之前我已经来过中国,看到了已经发生的发展变化,所以我相信未来会有更大的发展和变化。”戴伟说,虽然无法跟今天相提并论,但是当时的中国已经展现出全新的面貌:五六点钟就关门的国营餐厅不再一统天下,私营餐厅开始遍地开花。生活更丰富,也更方便了。上世纪90年代初来中国,要想在桂林联系北京的朋友,戴伟得跑到邮局拨打长途电话;而在1996年,BB机已经成了很多人生活的标配,随时随地联系不再变得遥不可及。

戴伟义无反顾地来了,而且一待就是24年。而中国也没有让他失望。

“哇,很神奇”是不够的

一瓶黄色的液体,摇一摇变成红色,再一摇变成绿色……每完成一次变色,孩子们便爆发出声声赞叹,“哇!好神奇!”“像彩虹!”

身穿实验服、戴着护目镜,戴伟举着烧瓶,站在孩子们中间,神采奕奕。“要变成科学家,可不能只是‘哇很神奇’;科学家在这种情况下会提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就是‘为什么’,液体为什么会变色呢?”

“太简单了!肯定是因为盖子上有东西,液体碰到了盖子,与盖子发生了化学反应,所以变了色!”一个男孩儿迫不及待,答案几乎脱口而出。

“有可能吗?有可能。肯定吗?科学家可不能随便肯定,科学家要做实验。”戴伟不给结论,与孩子们一起探讨起实验验证的办法。“打开盖子看一看!”孩子们七嘴八舌出着主意。

“大家仔细看一看,瓶盖上有东西吗?仅仅看一看可是不够科学。红色的物质你能看到,如果是无色的物质你能看到吗?能不能想到一个更科学的实验呢?”

……

2011年是国际化学年,英国皇家化学会为每个分会提供了1000英镑的活动经费。作为北京分会的创始人,戴伟也领到了这笔钱。科普是他最想做的事情。于是,从打工子弟学校到各地科技场馆,穿着白大褂的白胡子爷爷成了最受孩子们欢迎的“大明星”。

白胡子爷爷做实验有一套,有表演、有惊喜。先变个“魔法”,把孩子们拉进惊奇的世界;在给魔法揭秘的过程中,掰开了揉碎了渗透进科学知识。“实验过程不是最重要的,如何包装、如何传播知识点才最具考验。”戴伟常喜欢拿电影举例子,“同一个剧本给张艺谋和陈凯歌,拍出来的效果肯定是不一样的。”

有人认为堂堂牛津大学的博士,去给中小学生上课,有点儿“大材小用”,戴伟却不这么认为,“给孩子们做科普是一件非常需要动脑子的事情。”要将化学知识简化,但是又不能简化出错误,每一步的设计、演绎都需要精心的准备。比如,一个简单的“变色魔术”揭秘过程,其实是在启发孩子们如何通过观察现象提出假设,再设计实验对假设进行验证,这也是戴伟在科普中最为看重的科学思维。“不是每个人都要当科学家,但是每个人都需要科学思维。”

做“网红”让更多人爱上化学

北京化工大学科技大厦8层,学校开辟出一间实验室,这里成为戴伟的科普基地。实验室里,一箱箱实验器材堆满不同角落,外出活动可离不开这些宝贝;实验室中间搭着一个简易摄影棚,诞生了“戴博士实验室”的网红作品,很多外地网友也是通过这里认识了戴伟。

2018年,在助手索乐乐的帮助下,戴伟投身线上,科普半径进一步扩大,脚步到不了的地方就让网络传达。他希望以这样的方式,让更多偏远地区的孩子们感受到化学之美,爱上化学。

捉妖记、流浪地球、月饼里的秘密……流利的普通话,生活化的题材,新鲜有趣的表达,戴伟在网上迅速走红,仅在一个平台上就吸引了400多万粉丝。

但戴伟从来不会为了追求流量而拍视频,他有自己的底线。助手索乐乐说,有些很出画面的喷火等危险性实验,戴伟坚决不碰,“戴伟老师担心会有误导性,如果有孩子跟着模仿就会很危险。”两个人在视频的录制上也常有分歧。在索乐乐看来,明明一个十几秒的视频就能吸引几百万的播放量,但是戴伟坚持“长短结合”,愿意花时间录制稍长一点的视频对实验知识进行解释,尽管这样的视频播放量有时并不高。“他坚持为那些愿意沉淀下来的人提供优质的科学内容。”

在“戴博士的实验室”里,与实验相关的“周边闲话”也备受网友欢迎。比如,慈祥的老爷爷有个严格的规定,进了实验室一定要戴护目镜。对此,他特意录制短视频做了解释:打碎的鸡蛋里滴上盐酸,鸡蛋清瞬间浑浊,”我们的眼睛和鸡蛋清一样,主要物质是蛋白质,如果不戴护目镜,做实验时一不注意,盐酸进入眼睛,我们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所以要爱护自己的眼睛。”

“网红”之路并不容易。最明显的变化是更忙了,越来越多的邀约纷至沓来,12月的日程已经塞得满满当当,有的学校甚至提前一年就开始预约戴伟的档期。索乐乐说,做科普之前戴伟还能抽空游山玩水;但是过去几年,周末和假期对他成了摆设。休息最久的一次,还是因为生病卧床不起的一个月。

但是戴伟却乐此不疲。因为他看到,自己播下的种子已经开始发芽:五年级参加活动时与他结缘的小男孩儿宋大有,今年高考化学拿了满分,正在天津大学化工专业就读,立下了与化学相伴的志向;另一个男孩儿因为他的一场讲座,燃起对化学的兴趣,成为一个“元素收藏家”,也正向化学世界迈进……

年过六十,戴伟也快到了“退休”年纪,对自己的退休生活他早有了盘算。“我现在是中科院老科学家科普演讲团的一员,团队里大多是中科院退休的研究员,有的七八十岁了,一年还能在全国讲200多场,我希望自己也能像他们一样,继续把科普做下去。”

来源:北京日报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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