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1-27 17:10
11月21日,第12届傅雷翻译出版奖在京揭晓。宁春艳凭《孤寂在棉田》的翻译获得文学类奖项,汪炜凭《透明与障碍:论让-雅克·卢梭》获得社科奖,曾昭旷凭《审判王后:1793年10月14-16日》获得傅雷翻译新人奖。汪炜和曾昭旷都是80后,这也说明了傅雷奖鼓励青年译者的决心。本届傅雷奖组委会主席董强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获奖者并不一定需要是德高望重的翻译名家,从以往的得奖者看,傅雷奖一直注重鼓励年轻译者和优秀作品,让法语翻译界能承前启后,后继有人,给青年译者以支持。董强鼓励后辈译者将傅雷先生作为榜样,尝试翻译工作要趁年轻开始,多尝试练习。
资料图 新华社发 杜潇逸 摄 图文无关
本届傅雷奖共收到参评作品48部,其中社科类28部,文学类20部。初评9月在北京举行,评委会从中选出十部入围作品进入终评。终评阶段的评委会主席由傅兰思担任,傅兰思是清华大学中法社科研究中心主任。10月底时,第12届傅雷翻译出版奖公布了终评名单,十部作品入围。今年入围傅雷奖终评的作品依旧充分体现了中国当代法语翻译界的多样活力。
2009年傅雷翻译出版奖创立,旨在促进法语文学及学术作品在中国的翻译和传播。每年,傅雷奖评选出两部译自法语的最佳中文译作,文学类和社科类各一部;从2013年起,还设立了新人奖,以鼓励年轻译者。傅雷奖每年都要邀请一名中国作家担任特邀嘉宾参与研讨,今年邀请的作家是去年获得茅盾文学奖的李洱。
社科类的评委渠敬东透露,自己被评奖的真诚气氛所打动,评委们各抒己见,互相辩论,在分歧中试图说服对方。“有争吵,因为翻译本来就是要跨越一些边界的。”现任北京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常务副院长的渠敬东说,这个奖的意义就在于突破了在当下文化和学术中过于单一的知识氛围,中国需要在更广阔的世界汲取养分。对于评委的争论,董强在笔者的专访中直接回应了这个问题,在他看来每个评委的审美和知识范围都不一样,大家在不断磨合和表达自我的过程中清晰化对于得奖的标准,达成共识,这次获奖的三本书每本书都是八票以上,达到了绝大多数。用一句话形容他的投票标准,就是“在版权期内的唯一版本足够好”。
用北京话译法国剧本
与以往获奖者大多是专业的法语译者、学者不同,宁春艳是位戏剧导演,翻译法语戏剧作品是她的第二职业。她获奖的《孤寂在棉田》的出版过程几经波澜,宁春艳从2011年便开始翻译,之后默默等待七年才拿到版权。去年傅雷奖颁奖时,宁春艳坐在观众席注视着获奖者,她没想到,一年后她可以上台发表获奖感言。评委对宁春艳给这部法国当代戏剧代表作所翻译的中文译本给予很高的评价。这是傅雷奖创立以来戏剧译作首次获得文学类奖项。
宁春艳作为中法文化之春艺术节 “法国戏剧荟萃”艺术总监,翻译出版过二十部《法国古典/当代经典戏剧名作系列》丛书,多为国内首译,如马里沃《爱情偶遇游戏》、科尔泰斯《森林正前夜》、里博《无动物戏剧》、诺瓦里纳《倒数第二个人》等。“戏剧的读者相对很少,所以我很惊讶这个奖能给我。”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宁春艳滔滔不绝地介绍这位不被中国读者熟知的法国戏剧家,宁春艳称科尔泰斯的戏剧与贝克特的《等待戈多》一样重要,已经被译成三十多种文字,在五十多个国家出版,现在中国也有了科尔泰斯的作品。
科尔泰斯的语言有电影化的特点,他被认为是二十世纪末期法国最重要的剧作家之一。这部《孤寂在棉田》从头到尾就是两个人的唇枪舌剑,武林高手试探着走近对方。宁春艳在翻译《孤寂在棉田》时在语言风格上也费了一番心思,原作使用十分日常化、口语化的表述,其中有多处俚语,让人置身巴黎街头,宁春艳翻译时特地加上了地道的北京味儿。“翻译的过程很艰难,《孤寂在棉田》是我翻译的四部戏中最难的,也是我最喜欢的。我打开原作就不想合上了,这位作家的魅力勾着我眼睛移不开,一口气读到最后。”对于宁春艳来说,翻译中每一个字都很重要,少一个字意境就变了,“之前《孤寂在棉田》这部剧演出的时候他们把我的‘在’字拿掉了,变成了‘孤寂棉田’,意思就变了,有‘在’就有孤独感。翻译就是默默去做,总有人能看到。”
青年译者很难被承认
12年来,获得傅雷奖的年轻译者越来越多。80后译者汪炜凭借难度极高的一部哲学作品《透明与障碍:论让-雅克·卢梭》获奖,尽管他很年轻,话不多,但谈到自己的作品却十分自信。评委认为汪炜具有深度且细腻的翻译,不仅有助于读者了解卢梭作品的重要性,还与其他哲学家和精神分析学家如拉康的作品相呼应。此译本让中国读者有机会认识到已经家喻户晓的哲学家论让-雅克·卢梭的另一面。
“这本书的作者让·斯塔罗宾斯基先生去年3月刚刚去世,这本书是在去年11月出版。他生前对这本书的中译本非常关注,我们来回通了很多次信,他还说要写一篇十几页的序言。非常遗憾他没能亲眼见到这本书的出版,今天我拿到这个奖,或许对他算是一个小小的安慰。”汪炜获奖后说,翻译这本书不单是因为这是一本哲学作品,主要困难还是原作者的文风和语义的平衡,斯塔罗宾斯基的文风是有名的典雅和艰深,“为了照顾原汁原味,同时又要保证概念的准确性,有时候不得不做一些平衡,很纠结。”
汪炜看来,《透明与障碍:论让-雅克·卢梭》是卢梭研究中重量级的一部作品,作为研究卢梭的青年学者,他对本书作者斯塔罗宾斯基十分熟悉;他初到法国读书时,导师给他开的书单第一本书就是这本书。汪炜并没有找到这本书的中译本,这令他产生了自己动手翻译的想法:“这么多年国内为什么一直没有人翻译呢?我起初觉得很奇怪,等我开始翻译的时候才明白,确实十分困难。”汪炜对于翻译的标准,首先看重基本意义的准确性,其次是是否很好地转化为比较接近中文习惯的表达方式,如果能再在保证前两者的基础上富有文采和风格,就是好的作品。
获得新人奖的译者曾昭旷只有32岁,后生可谓。曾昭旷本科毕业于中国政法大学法学专业,后于波尔多大学读公法硕士,现为波尔多大学宪政公民自由与国家体制比较研究中心公法专业博士,是法国当代史与十九世纪文学的业余爱好者。《审判王后:1793年10月14-16日》一书的责任编辑范晶告诉笔者,当时她希望引进这本书时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翻译,无奈之下只能在某网站上发帖公开征译者,曾昭旷便是应征者之一。在试着翻译了部分内容后,范晶认为年轻的曾昭旷可以胜任。曾昭旷在翻译完成后,并不满意已有的成果,全部推倒重来,再次翻译,这种精益求精的严谨风格给范晶留下了深刻印象。
“很多翻译奖的获奖者都是老先生,我们不要做一个‘终身成就奖’,而是要打破这一规则。获奖的作品不一定是完美的,但一定有亮点。青年译者的作品有很多独特的风格吸引评委,我们很珍惜这点。”董强告诉笔者,当下的现状是青年译者很难被承认,大学中翻译作品对学术研究并不是“加分项”,想鼓励年轻人,就要用傅雷奖作为推动,“现在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愿意试一试翻译这件事,从事翻译的人多了,优秀的人才和作品自然就涌现出来了。”
傅雷在法书信首次展出
11月22日,为配合傅雷翻译出版奖的颁布,由法国驻华使馆与北京大学联合主办的展览“傅雷的法兰西青年岁月”在北京法国文化中心开展,向傅雷先生致敬,展出傅雷在法国求学期间度过的青年岁月。1928-1931年,傅雷在巴黎学习文学和艺术史。在索邦大学的校园里,在圣日耳曼德普雷街区的长椅上,傅雷沉浸在文化、艺术、文学的世界中,而后终其一生都与法国精神相伴。本次展览展出傅雷在法期间的书信、照片、发表的文章等资料,其中不少为首次展出。
这次展览缘起自董强今年无意间看到《新文学史料》杂志刊登了一篇关于青年傅雷在法国生活的文章《傅雷的欧洲岁月》。“大众知道傅雷一般都是通过《傅雷家书》,知道他翻译的巴尔扎克、伏尔泰、左拉、罗曼·罗兰,很多人对傅雷的误会是认为他是回国后才出的名,在法国时他默默无闻,其实不是这样。刘志侠与卢岚发现了很多极为珍贵的与傅雷的青年时代有关的史料,我当时特别激动,因为这是前所未有的全新的关于傅雷的资料。”董强请刘志侠与卢岚伉俪担任策展人,将这些全新资料展出,“大家看展览会发现,傅雷在法国这三年多的生活如此丰富,他结交了一些知识分子,打开了视野。”这短短三年多的时间,让傅雷从一个逃避母亲束缚的叛逆少年,脱胎换骨成为一名真正的知识分子,进而成为了中国有史以来最优秀的翻译家之一。
《傅雷的欧洲岁月》的责任编辑、人民文学出版社资深编辑郭娟告诉笔者,刘志侠与卢岚伉俪是梁宗岱先生的高足,写过许多关于中国作家在法国青年时代的故事:“我在看稿子的时候非常震惊,当时的傅雷是十分年轻的,但十分深入地融入了法国社会。”人们此前只知道傅雷在法国交往了许多知识分子,并不知道他们是谁。刘卢的史料让我们知道这些傅雷在法国的朋友们(后来他们都成为各自领域的名人),找到了大量他们之间的信件,让读者得以知晓傅雷在法兰西的生活点滴。
傅雷在法国就读的索邦大学的前校长在得知这次展览时留言称,1928-1931年,他居住在巴黎,并在索邦大学注册,学习文学。他曾住在火炉街5号的青年宫,地处圣日耳曼德普雷,由未来的红衣主教、法兰西学院院士让·达尼埃鲁管理,他们建立起深厚的友谊。傅雷忠诚于中国文化,但他经常与许多法国知识分子进行对话。傅雷这样卓越的知识分子,对语言和文化充满热情,在不否认自身的前提下,去理解并热爱他者的语言和文化,通过他们,中法之间的对话得以加深,伟大的思想得以交流。
(原标题:傅雷奖鼓励青年译者翻译要趁早尝试)
来源:北京晚报
作者:陈梦溪
流程编辑:u020
版权声明:文本版权归京报集团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或改编。